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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會後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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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會後悔

龔怒濤心下清楚他要問什麽,卻還是和善地叫他說。

“您見沒見過軍隊?我要參軍。”青年卻是個心眼兒不多的,也不顧街上人來人往,就這麽問了出來。

龔怒濤擺擺手:“沒見過。”

青年失落地離去了。

若說這城荒涼貧窮,卻也有如詩如瀑的一樹木棉花,開得艷麗絢爛。

龔怒濤每天就在種滿木棉花的街道賣糖畫,早起推著小車來,晚上再踩著花瓣歸。

附近的攤主認得他,家所在的那整條巷子的百姓也都認得他,卻無人知曉每個月十五和三十他為什麽不出攤。

恰逢十五,龔怒濤帶著一張字條悄悄出了門。

晚上下了點小雨,他格外謹慎。夜路無人,他無聲無息地來到了城南一間屋子,翻墻進去,把字條埋在了水井旁的碎石堆裏。

就在他要離開時,卻忽覺身後一陣掌風襲來,看都不看便轉身擡臂架了上去,攔下一擊。

對方是個練家子,夜黑,看不清容貌,二人打得有來有回,就聽那人吹了一聲口哨,過會兒不知又從哪裏冒出三個人,將龔怒濤團團圍住。

後來的三個人帶了刀,既然要見血,龔怒濤也不怵,眼神一凜,揮起拳頭就迎了上去,見招拆招。

只是到底赤手空拳接不住白刃,他支撐不住了,下意識想要做點什麽,留下個記號。

打鬥聲激起陣陣犬吠,就在龔怒濤被一刀捅穿了腹部時,木門被一腳踢開,一個瀟灑利落的身影出現,手握長劍,三下五除二將那些已經被龔怒濤打傷的人全部拿下。

龔怒濤早已支撐不住,眼皮沈重地落了下來。

青年放下劍,從龔怒濤的兜裏找出了藍色的掛錢,把門上原本的掛錢撕下來,然後把藍掛錢夾在門頂。

等龔怒濤再醒來時,發現身處陌生的環境,眼前的青年含笑道:“大叔?”

龔怒濤看清人,無奈應聲。

救下他的人,正是那日買糖畫的人。

青年煮了湯,餵給龔怒濤,講了他要參軍的緣由。

原來他本是城中商賈趙家的小少爺,前些年被送到京城讀書,拜了宮裏修繕皇宮的人為師,還學了些拳腳工夫,只是後來賊寇入侵,他掛心家裏,每每寄出書信得不到回音,於是才回了家。

到家可不得了,幾年不見,趙家沒了,從上到下竟沒剩下一個活口,只有他逃過一劫。

如今這城裏已經被賊寇滲透,連當官的都給賊人讓位,雖未動兵,卻也和被奪去了沒有兩樣。

宮裏知道,只是缺金銀,少食糧,征不動兵也打不回去,任由這座城尷尬地被賊寇統治。

“我就說城裏不該一個兵都沒有!大叔,你一定就是埋伏在城裏,等著和朝廷匯合的兵吧?”青年的眼睛格外明亮。

“我不是,”龔怒濤舔了舔嘴唇,“我只是個普通人。”

“可是普通人怎麽會跟賊寇打起來?我住附近,早看見他們來了,我才……”

龔怒濤回答不了,闔眼睡了。

青年無奈地放下碗,也像是放下一腔熱忱。

朝廷不作為,城徹底成了敵寇的囊中之物,後來他們裝不下去了,就把從前的提線木偶殺了個幹凈。

對於百姓來說,本也只是換個人統治,一樣要征稅,沒什麽差別,只是賊寇就是賊寇,他們放了一把火,然後對百姓說救他們於水火,可笑至極。

原說好的,不征重稅,保護人民,實則一開始他們想要的就是這片土地下的寶藏,而非他們眼中無知的愚蠢的人民。

礦場建立了起來,賊寇起初重金招人下礦,卻因地下環境覆雜,屢次塌方,因礦難而死的不少人都沒得到應有的賠償,於是再沒人願意幹了。

賊寇開始強行抓人,也不管百姓怨聲載道,更不覺得自己占了這片土地本就名不正言不順。

而此時的龔怒濤傷已痊愈,暗中觀察了青年有小半年了。

青年名叫趙漁眠,經查證,確是當年趙家的小公子無疑,龔怒濤初步放了心。

後來沒等趙漁眠出城到別處找軍隊,賊寇就占了地盤封了城,想走也走不了了。

龔怒濤一直跟城外有聯系,此時大軍在百公裏外駐紮,卻因兵殘馬弱士氣不振,以及最重要的,朝廷沒有下旨,便始終不為所動。

向外面傳遞了自己對趙漁眠考察半年的消息後,等待好些時日,龔怒濤終於收到了回覆。

又到十五,龔怒濤沒有出攤,秘密約見了趙漁眠。

“現在有一個打入敵人內部的機會,你願不願意試試?”龔怒濤在昏暗的屋子裏,沈聲問道。

趙漁眠想都沒想就說:“我願意!”

龔怒濤耐心地告訴他:“我需要你做的,是以建築學者的身份被敵寇發現,如果你願意,那麽從今天起,你與我的對話要全部保密,你也只能聯系我一個人。你還不能再展示出自己的功夫,哪怕被懷疑,哪怕試探你的拳頭已經伸到你面前,你也要裝作沒有自保能力。你可以做到嗎?”

“我可以!”

“還有……”

龔怒濤斷斷續續囑咐了許多,但趙漁眠初心不改,於是龔怒濤開始教他一名臥底應該做到的事情。

從如何偽裝到如何聯系,以及危機情況下的自救,全都說得清楚明白。

趙漁眠聰明,在龔怒濤幾次考驗下都成功過關。

最後,龔怒濤告訴他:“你孤身入敵營,若是不幸被發現,我會想辦法救你,但是只有我,我不會讓你知道我的同伴是誰,他們也不知道你,甚至有可能在街上遇到,他們還會像許多百姓一樣唾棄為敵寇做事的你,這是作為一名臥底必須要忍受的,現在,你反悔還來得及。”

趙漁眠堅定地說:“我不會後悔。”

就這樣,計劃開始了。

誠然,讓一個不那麽知根知底且沒有任何經驗的人去當臥底,實在是冒險,但困在城中的便衣軍人,背景都十分簡單,如果貿然出動,敵寇一查,就全露餡了。

唯有趙漁眠是真的適合,又能解敵寇的燃眉之急,分外完美。

只是這有點太完美了,讓人心裏生疑。

趙漁眠有意在敵寇會經過的地方遺落了一些圖紙展示自己的專業性,沒多久就被請到城主府。

他的目的性太強,對敵寇來說簡直是打了瞌睡送來枕頭,只是多次盤問與調查都沒有發現什麽異常,就這樣,在回家一年後,趙漁眠第一次出了城,進入了礦場。

龔怒濤的工作仍在正常進行,每月傳遞兩次消息,只是多了與趙漁眠的聯系,總叫他格外掛心。

近來富商唐家的女兒唐新月常來龔怒濤這裏買糖畫,龔怒濤本不與她說話,卻架不住她搭訕。

唐家老爺子與賊寇交好,是萬人唾棄的叛徒,龔怒濤厭惡唐家,明面上為了不得罪任何人,對唐新月的態度就比較模糊。

這日是十五,龔怒濤沒有出攤,營造閉門不出的假象,實則下午的時候去了不同的聯絡地點交換情報。

每一個聯絡點都很隱秘,就在龔怒濤返程的時候,發現了敵寇正在秘密搜查每家每戶。

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家,剛從密道出來,進屋沒多久,家門就被叩響。

果不其然,敵寇的搜查逐漸大張旗鼓了起來,帶頭的人站在門口,把裝作剛睡醒的龔怒濤叫過來問話。

無論對方怎麽問,龔怒濤都說自己這麽多年都是十五和三十休息,天沒黑就睡覺,剛剛還在被窩裏呢。

帶頭的人不依不饒,親自進去檢查。

掀開被子,裏面確實有些溫熱,其他擺設也沒有異常,像龔怒濤說的,早早吃完飯就睡覺,連碗都沒有洗。

可是帶頭的人總覺得龔怒濤太冷靜了,明明他看起來緊張,但是就是那麽從容不迫,像是在引導搜查隊的人覺得他沒問題一樣。

只是到最後,也沒發現什麽不妥。

“走!”搜查隊全體撤走。

龔怒濤平靜地關好門,整理好被翻亂的屋子,然後來到後院,露出溫和的神色,“咪咪咪咪”地叫了幾聲,隨後一個黑團子竄了出來。

這是一只小黑貓,除了黃色的眼睛能夠證明他的存在之外,黑夜裏當真是一點兒也見不著。

一年前龔怒濤撿到了流浪的咪咪,把它養得聰明又幹凈,那之後每次他出門都會讓咪咪在自己的被窩裏休息,這樣多一重保障,哪怕被突擊檢查也沒關系了。

第二天再出攤,龔怒濤沒跟任何人打聽昨晚的事情,但是不少攤主和來來往往的客人在低聲聊。

有消息靈通的說,敵寇在城外往城內傳遞緊急消息的兵死了,懷疑殺人兇手趁亂逃到城內了,所以才要搜查。

龔怒濤心頭一跳。

不會是跟趙漁眠有關吧?

明明囑咐過這個曾經的小少爺謹慎點,千萬不能暴露會武功,但他還是放心不下年輕的後輩。

只是距離下次通信真的太久了,龔怒濤坐不住,怕趙漁眠出事,滿盤皆輸。

收攤後,他本想請示上級,卻忽然想起,趙漁眠也是半月去聯絡點一次,這會兒怕是已經取了昨天的消息,回到礦裏了。

等,這時候也只能等,他若是貿然做出異常舉動,怕是會輕易被盯上,因此連累了其他人也說不準。

這裏仿佛成了一座孤城,如果不是龔怒濤能跟外界聯系,連他都要以為這裏被朝廷遺忘了。

時間越久,百姓就越是會習慣當前的局面,如果將來哪一天打起來了,反而百姓會覺得是朝廷在破壞他們的生活。

這就是現實,普通的人活得越累,就越容易麻木。

正如在確認了趙漁眠沒事之後,龔怒濤得知了許多不太好的消息。

礦場被強行抓去的壯丁起初是抗議的,但是挨了太多毒打,也就習慣了。

趙漁眠過去後,合理設計了礦井,就再沒有塌方發生過了,工人們感激他,但同時也忘了不久前的苦難,竟然真的賣力幹起活來。

礦工不知道自己賺得雖然多但是敵寇根本不虧,還覺得自己賺了敵寇的錢,值得驕傲呢。

沒辦法,人的眼光是有限的,龔怒濤不能要求連煤炭都沒用過的人都懂得資源的寶貴。

這兒全年都是夏天,敵寇的國家同樣,但是敵寇挖走煤炭,是用來做生意的,不是自己用,這裏面可有大油水可撈。

接到指示,龔怒濤需要讓更多人對礦場的真實情況和敵寇的目的有一個了解,可是百姓的思想哪裏是那麽好扭轉的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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